蝴蝶‧私記本

又一次

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與後知後覺難過到不行

知道妳是為了怕我擔心
知道妳是覺得小病痛而已無關緊要
知道妳是怕我知道了又要來回奔波很辛苦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但是去年沒能多陪爺爺的痛還歷歷在現
現在又來個什麼都不說


真的只有四個字




情何以堪？



家人的定義不就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顧嗎？


這樣的體貼，真的是對的嗎？

就一定要等事情不可收拾才要讓小孩後悔自己的不孝順嗎？

大寶以後如果也什麼都瞞著我

我一定會很難過＞＂＜





如果有車就可以飛奔回家，我還是乖乖省錢買台車吧！

唉～～～～～～～

這是爺爺的最後一程

莊嚴隆重的告別式場
表情肅穆的親友來賓

家屬分站兩旁，ㄧㄧ致謝答禮

我沒有再哭了

媽媽說，信仰日蓮正宗的家庭

佛祖都會這樣保佑

如果老人家的病痛已經沒有救，就走的很快
因為佛祖為了渡化爺爺的病痛
不要讓老人家多受苦，沒有拖著折磨
從發現到結束才短短一個月

原本醫生推斷的兩個月到半年
原本以為可以多一點陪伴
原本悔憾著走得那麼快

今日，都釋懷了

走了，才是一種解脫

聽著伯伯說著頭七那天半夜裡，客廳裡走動的人影
聽著姑姑說爺爺懸掛靈前的照片，供奉了酒之後都會轉為紅潤的臉色
聽著妹妹說放在戶外的冰箱外面掉了一罐台灣啤酒，奶奶笑說爺爺要拿酒還暈暈的掉了一罐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憶過往的方式

對於父親的記憶早已很模糊，爺爺是父親之外的另一個父親的象徵

對我來說，爺爺就是家

離去了，多在意多不捨都只能放下

每一個相處的畫面都刻在心版上


我知道，爺爺還存在我心裡

陪著我

一直走下去

早上10點，我還在會議中
開完會下樓
拿起忘在一樓值班桌上的手機
看見署名老媽的未接來電

心頭一顫

緩緩的按下回撥鍵

「你還在上班哦?」媽在那頭的聲音帶著一點極力保持平靜的緊張感
「怎麼了嗎?」我壓抑著聲音問
「阿公他阿~回家了啦!」
「回家是怎樣?」我轉過身，面對白色的牆，背對著公司的所有人
「唉~就是回去了啊~」媽被我問的有點急
「我知道回家了啊!那是出了加護病房還是怎樣啊?你要跟我說啊!」
我倔強的逼問著，青著臉推門走出店頭
「你看你要不要回來啦?我跟你弟等等就回去，看你怎樣再打給我!」
媽不願正面答我，匆匆的掛上了電話

坐在店門口的機車上，我看著靜止的手機螢幕發著怔

沒一分鐘，手機又響起，是正在坐月子的嫂
「ㄟ~你知道了嗎?」嫂嫂小心的問
「我媽剛剛打給我，但是什麼都沒有說!」我心很亂，但是答的很小心
「怎麼會都沒說?!」嫂嫂停了一下「阿公啊~沒撐過來，早上，過去了」

我的淚開始掉
我知道、我知道，看到那通未接來電的時候就知道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是真的?為什麼如我想像一般?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我沒有辦法冷靜，說話有沉重眼淚的聲音
「你別哭阿!」嫂嫂的聲音也開始帶著哽咽「你哭我也會跟著哭~」
「嗯、嗯」我胡亂應答著「不說了，我準備一下就回家」
掛上電話，掩著臉低頭走進店裡

「怎麼了?」失常的舉動驚動了大家
禁不住哭了出來

請了假，胡亂整理了一些東西
開車上路
我從來不知道這一段路程那麼遠
當我驚覺原來自己一路踩油門都超過120時，車已快到嘉義
媽跟弟看起來都還算平靜，或者大家都努力的壓抑著
一整路都沒有人提起關於爺爺的事情
彷彿這只是每個長途假期的回家之路

中山高、北二高、北宜高、雪山隧道

終於，我們回到家
大門口立著燈，搭著棚
下車，迎著我們的是一群穿著黑衣的人
大姑姑、小姑姑、伯伯、三叔、小叔、三嬸、還有剛當爸爸的哥
「去給爺爺上香!」大姑姑拍拍我的肩膀，輕輕的說
進門前，我看見那白色紙上提著的兩個字

「嚴制」

走進屋裡，廳堂掛著白帳，帳前焚著香
姑姑遞來一串佛珠，拿著佛珠，我們開始禱唸
我想，想看看爺爺...
「大哥，孩子們想看爺爺」姑姑叫來身為長子的伯伯
伯伯掀起白帳，揭開覆在爺爺身上的白布

爺爺閉著眼，睡在那裡

我拿著佛珠，隨著媽媽跟姑姑唱提著南無妙法蓮華經
「妳看！阿公的病痛都消失了，面容好慈祥，好好看，早上回來時臉還是腫的，現在都消去了，一切都好了！」
姑姑跟在身邊不停的說

我沒有哽咽、沒有哭出聲，唸誦著經文，卻掛著沒停過的淚



2006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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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已經是極限，我一直想著如何往下寫
卻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爺爺走了，一切都很不真實

讓這篇文章再次出現，因為我已經可以勇敢的不再哭

我回家了
爺爺回宜蘭後病情竟急轉直下

昨日去探望，穿上隔離衣進入加護病房
雙手、胸口、臉頰、脖子都浮腫，掛著呼吸器，手被綁著以免掙脫
我在爺爺耳邊喊著:阿公，我來看你了
爺爺開始掙扎
聽的到嗎?你最疼愛的孫女兒來看你了
醒來好嗎?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我不能再繼續待在病房，一床四個家屬的人數限制
出門換下隔離衣，讓臉色凝重的小叔叔進去

病房外的走道，聚滿了一家子的人
我穿過人群，走到樓梯間
開始掉眼淚

怎麼停不下來呢?
不停把淚水擦掉臉頰卻還是那麼濕
怎麼會這樣?
不是對自己說了要勇敢堅強，讓家人都不會擔心的嗎?

大姑姑抱著我說:別哭，阿公這樣好苦!讓他舒服一點走，讓他不要再為了兒女擔心，乖!別哭!
但她靠著我的身體，一樣顫動著、啜泣著

哥說:你知道最矛盾的人是誰嗎?是我耶!剛迎接了新生孩子的喜悅卻馬上要面對這樣的事
阿公連寶寶的面都沒見過，不能就這麼走了!


出門去醫院之前，我抱著跟我好親的小堂妹說:姐姐快要沒有阿公了耶!怎麼辦?
小堂妹看著我，成熟的說:那我也會沒有阿公啊!不過，人都會死的啊~就算辦喪事我也不會哭!
抱著她，心理一陣酸
是啊!人都會死的，那為什麼要為了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情而哭?
真希望自己也能跟她所講的一樣豁達，不哭不落淚
但是能做到的有幾個人?

離去之前，
不要再有任何痛苦了好嗎?
多給我一點點時間陪著你好嗎?
再睜開眼看我ㄧ次好嗎?
我真的很愛你

你知道嗎?

雖然知道人生就是如此
時間到了總是會離開
發生在自己身上時
才真的驚惶到無所適從

離家太遠
爺爺住院兩個禮拜了我才知道
昨天切片檢查初步的結果很不好
兩種治療的方式
化療跟藥物控制都免不了一年後的離去
聽著姑姑電話那頭低低的說著
這些日子以來做檢查帶來的痛苦
老人家不穩定的心情
不願意配合做核磁共振
心臟不好不適合做穿刺檢查
總之結果都是不好，檢查只想知道有多"不好"
該怎麼治療

化療也許會帶來的出血、嘔吐、暈眩、掉髮
好折磨

好想去看他，又好怕去看他
怕見了爺爺消瘦的臉會忍不住流眼淚
怕讓老人家更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


該怎麼辦
爺爺還要牽著我的手走紅地毯
還有抱著我的孩子親吻疼愛
不要在我往後的人生缺席
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痛苦
不要走

寫回家一文之前，我要先po這篇舊文
寫文時，我好想回家，想念著回家過年的熱鬧歡喜....

我的新年記憶----------------寫於2004-01-13



我，要小小消失一陣子

要過年了
每年都期待著回家當孩子王
期待賴在爺爺身邊撒嬌
大概賴到40歲也不會膩
圍爐完
陪爺爺喝溫熱的清酒
「來呀~~~再陪爺爺喝一杯啊」
「好啊~~~」一點都不拒絕~
爺爺真好
不用出門就有美麗的小姐坐檯陪他喝個痛快

也不是真那麼能喝，有點暈眩的時候
我會起身離開
恍惚的聽到爺爺在我背後喊著
「噢~~~醉了哦~~~再來陪我喝啊~~~」
拖著歩子爬上三樓安靜的小角落
茫然的打電話給當下最想見到的人
耍賴的胡說八道一個小時讓他哭笑不得

發完瘋，酒也醒了

然後又拖著歩子下樓

這會兒，大人們的酒喝的差不多
泡起茶嗑起瓜子，沒目標的漫談著

客廳圍爐用的大圓桌
中間端正的放一只大碗公
小孩子們拿著撲滿和紅包袋團團圍著桌子
伯伯一手抄起四方小豆子
對著小鬼頭們喊著「下好離手.下好離手阿.....」
手裡握好四顆骰子，湊到嘴邊呼口氣
「十八啦!!!」手指在碗公上旋個圈
小豆子幾輪翻轉，乖乖躺出他要的數字
「ㄏㄚˋ~~~~郎不愛玩了啦!!!」
小朋友們一見情勢不對，七嘴八舌的抱怨第一把就輸
然後開始對著空空的碗大喊「逼機啦~~~」
哇拉哇拉好不熱鬧

站在十幾二十人擠的滿滿的小小房子裡
聽著大家笑著鬧著大聲說著話

剛會走路的小小堂妹掛著口水
「大~爺姐~~~」含滷蛋的可愛童音
搖搖擺擺鴨子一般的向我走來，對我張開雙手
一把抱起家裡最小的寶貝
她回應我一肩膀胸口的口水

多好，寶寶身上的奶香，永遠不讓人討厭


「嘿~~~我們回來囉!!!!!」隨著宏亮的女聲
門呼地被打開，客廳裡又是一陣招呼聲
台北的姑和表弟妹們總是在婆家一圍爐完
就趕著到娘家享受年節的熱鬧氣氛

那邊的十八豆之戰多了表弟表妹更是熱熱鬧鬧的進行
看來伯伯存了一整年的10塊錢銅板是很快就不保了
有句話叫眾志成城嘛~~~
當10來個10歲不到蘿蔔頭，每把都對你下詛咒
你是能贏幾把勒^^
沙發上爺爺對著電視機除夕夜的特別節目打起瞌睡
卻捨不得進房休息

懷抱著的小堂妹突然對著窗口伊伊呀呀的叫
然後整個身子往窗戶伸去
原來是煙火，在除夕夜裡
綻放在夜空給所有的人祝福



每年每年，貪戀著這短暫的幾個晚上
跟大家相聚的時間
然後再用一年的時間回味和等待
真好
不是嗎...






怎麼不趕快過年阿...
超想回家的
= =

2004-01-13

這一次，我沒了回家的感覺

漂亮的裝潢設計和寬敞的房子裡
好像有什麼感覺失去了

我是一個"客人"
只是遠方來的客人

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與我所謂家人間的距離好像突然拉的很遠

我們是不一樣的.........這樣的感覺，讓我好難過

我不想當客人，我坐在客廳的時候不用倒茶水給我
我不想當客人，聊天的時候不用一直叫我常來家裡玩

我一直以為的"回家"
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吧!!!

我只是一直去當一個比較親的客人而已

我以為我是所身處其中的一份子
卻只能變成一個外人

我好震撼

我沒有辦法再說那是我的家了
我沒辦法再說回宜蘭是回家


該怎麼辦呢......